上海笔记黄浦江右岸的3号望江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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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从地铁上下来，骑了共享单车，几分钟就上了黄浦江边的绿道。绿道上的好气氛是地理画卷与人类建造共同完成的，一条大江横贯整个画幅，绿树成荫的这一岸堤坡上，行人路径、自行车路径分明。来来往往骑车的人，在两个方向上川流不息。往来不绝者，都是赏景人，一旦走进这样人人都在审美的气氛之中，不由自主地就很是陶然。日常生活里，能这样大家都在一个情境中进入到审美状态的机会实不多有，它是生之欢欣的一种现场兑现，大家其实都很愿意凑成，可但也只有天时地利人和均至的时候，才能偶然达成。沿河骑车很容易就能让人进入到一种审美的癫狂状态，觉着以前的生活是白过了，以后也很可能还是白过，只有眼下的生活才值得一过。有情侣一起骑车的，互相牵挂，形影不离。有带着孩子骑的，孩子骑一个小车子，父母一前一后保护着，孩子小胳膊小腿地跟上节奏的喜悦，洋溢在父母的脸上。骑车的大多都是年轻人，也有中老年，中老年速度一般慢很多，还经常会坐下来，坐到驿站或者长椅上休息，回望周围的一切，也回望自我。这种人人都在运动、都在审美的祥和生活场景是动人的。它是生活在这个城市之中的人们的一种参与性极佳的福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骑车这样玩的，外地来旅游的人很少，大多都是居住在本地的才会把时间用到这样的休闲方式上来。来旅游的人总是第一时间要奔各个旅游点去的。不过，我注意到骑共享单车的人远远多于骑非共享单车的人，也就是说即便是本地人，如果距离较远的话，骑自己的车子来玩，也还是不如直接到这里骑随处都有的共享单车方便。在上海生活，很多美的享受是无需外求的，在这样的一个个场景里就可以用掉半天一天的时间。这种使用时间的方式会让人上瘾，会忘掉去更远的地方的念头，更远的地方远不如这里方便。在这样的情境之中，会只嫌时间太快，人生短暂，假期太短，以前浪费的时间太多。骑了一段，放下车子，走到江边，看宽大黄浦江的浩浩荡荡。不骑车而是采取在江边漫步的方式也能从一个更舒缓的角度看到城市的美。湿凉的江风，在靠近水边的阴凉地方持续地吹着。坐在河边看流水、看行船是可以让人待上多长时间都不烦的，一旦有船经过，一切就都活了，船从远方来到远方去，每一艘都可以带上一动不动的你河对岸的户外广播在主持一场赛事，河这岸有年轻的母亲带孩子打羽毛球，不远处的绿道上有双向骑车的大人孩子鱼贯而过，恰如江水，也如江水之上的船慢慢地人就进入到了一种临江看船的快乐之中：江上的船，主要是两种，一种扁平的小型运输船更像是内河航道专用的，大致上去不了大海。运载量其实也不小，偶尔看到有装了集装箱的，上面三列十二个，下面三列十二个，一共可以装二十个四个集装箱，几乎是一列火车的运载量了。另外一种是较为大型的运输船，船体高大，驾驶在前部高高的塔楼上。后面一般都会拉着一条小很多的船，小很多的船有强得多的机动性，似乎是前往码头或者岸边办事用的，也像是生活船；被用缆绳系住，以无动力状态拖在大船后面，船帮上绑满了轮胎，防撞的。船和汽车不同，可以有自己专有的名字，扁平的船船名较小，不醒目；大船的名字则很显眼，一个个记下来，主要有：光宇85、HANTANG、国安昌盛、晟瑞、创新9、禾盛顺98、润发长远、浩海润洲、拓海创新、大禹之鲲、新路11、美济轮、远祥志和、弘泰、弘泰（反向）……大约是望着江、望着江上的船就被认定为一种享受的缘故吧，江边绿道上的驿站都叫作望江驿。在3号望江驿上过厕所、接了水，打开图书馆的门，坐到了玻璃窗前。相比于里面的位置，临窗的面对黄浦江绿道的位置，更舒展，因为抬头可见人来车往、船舶行驶之盛况。望江驿有厕所、有Wi-Fi、有充电插销、有台灯、有放手机的支架、有图书馆、有桌椅、有热水壶、有冰箱、有急救箱、有心脏除颤器、有沙发、有临窗的高桌和相配的高脚凳，临窗的台子上摆着多肉植物，还有镶着报纸版面的镜框……像是一应俱全的家。在这里可以靠在沙发上睡一觉而不会像在外面一样会被保安干涉。抬头可见窗外的黄浦江，可见江边走路的人、跑步的人、坐在檐下与建筑连体的长椅上说话的人，是一处立刻就能从户外状态转移到室内的阅读和书写状态的好地方。到了一个地方，只有把那些著名的景点大致上都转过了，都了解了，才会安下心来面对这样一个小角度而可以心无旁骛地静守。所以说那种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赶紧逛景点，逛完了就赶紧走了的旅游，实在是只能领略大地上的一点点微小片段，而不能体会人在大地上栖息的丰富快乐。按说外面是那样的大江美景，人如何能在屋子里坐得下来。尽管有落地的大玻璃窗，但坐在屋子里读书终是不如在外面的世界看风景来得直接有趣吧。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是：凡是来此读书的，一定是曾经在外面观赏过风景的，甚至一会儿还要回去观赏的。观赏风景和在风景里读书不矛盾，而且就直接是观赏风景赞美风景的方式之一。这样度过一个下午，一个周末、一个晚上，才是人生的正确方式，也是城市生活赋予人的重要福利，是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的魅力所在。夜色之中黄浦江两岸的高大建筑和往来船舶上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与江水形成一种粼粼的辉映关系，眼前出现了很著名的黄浦江夜色。沿着江岸停泊的白色游艇上也亮起了轮廓灯，一些生日晚宴、一些朋友聚会将在行驶的游艇中举行。这是本地人最高规格的聚会活动格式，多少年来只是船的样式在发生变化，其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一直未曾改变。当然对于更大多数的人来说，能在这个时间到江边走走也已经是人生妙事。一群轮流站到消防栓上去与东方明珠塔合影的旅游团的女人，激起了一阵阵浪花式的笑……一个带着父亲走在江边的年轻人，拨通了家里的视频电话，老人兴奋地对着手机说我们到了黄江边上，这里好美啊！他说的好美里，一定有很大的自己是由儿子领着来的幸福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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